9月25日晚应邀在“爱上国文”做了这个亲子阅读的报告,千余人拨冗上线聆听,讲得眉飞色舞时,获知早已出现技术故障,只得中断现场录播,改为先全程录音再上线播放,难为诸位听众苦等与坚持。今根据录音整理成文,并补入因时间所限未曾展开的部分内容,供大家批评指正,当然仍然是挂一漏万,难得备详!亲子阅读的重要性怎么强调也不过分,整个社会与国家的斯文重建,从亲子阅读开始,未尝不是一个很恰切的突破口!

各位朋友:

晚上好!

非常高兴和爱读书的朋友们聊聊亲子阅读的话题。2011年11月5日,第五届“二十一世纪中国儿童阅读推广人论坛”在我当时做校长的深圳南山“央校”(也就是中央教科所南山附属学校)举行,那个论坛的主题就是“儿童阅读:学校和家庭的互动”,实际上就是亲子阅读。我是校长,做了一个致辞,题目就是今天讲的这个“斯文重建,从亲子阅读开始”。我当时说了这么一段话:

“没有什么比完美的家庭和亲情更令人羡慕向往、更具高远价值的了。约翰·保罗二世曾经告诫世人:家庭怎么发展,民族就怎么发展,我们生存的世界也就怎么发展。但在家庭,在亲情关系之间,难道还有什么比阅读更能温存人、陶冶人,甚至拯救人,进而让一个家庭、社区乃至民族、国家变得更加斯文的吗?”

第五届“二十一世纪中国阅读推广人”论坛(2011.11.5.深圳“央校”)聚焦亲子阅读

中国也有斯文的时代,比如唐代。我读过一本美国学者包弼德写的书,书名就叫《斯文:唐朝思想的转型》,唐朝不仅富裕,而且斯文,用今天的话来讲,就是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两手都硬,那真是一个英才辈出、群星灿烂的时代,一个兼容并包又能称雄世界的伟大帝国。当然,当一个国家的国民不读书,父母不读书,教师不读书,官员不读书,它离斯文扫地就不远了!有可能富足是富足,却经常发生斯文扫地的事情,有时洋相甚至出到国外。富而不强,尤其是富而不贵,人家还是经常笑话你,说你没教养、没文化、没内涵。为什么没有?主要就是因为不读书啊!家庭阅读和亲子不读书的现状尤其严峻,所以,我今天想和大家谈谈家庭阅读、亲子阅读这个问题。

亲子阅读在国外叫做亲子分享阅读(Parent-child shared-bookreading)。亲子分享阅读是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由新西兰教育家霍德威等人首创的一种成人与儿童互动式的早期阅读方法。在轻松愉快的亲密气氛中,成人和儿童并不以学习为主要目的地共同阅读一本书,这是一种类似游戏的活动。国外对亲子分享阅读的研究一直非常重视,不过总的说来比较局限于对儿童语言发展的价值及其影响因素的研究,我觉得这是有局限的。因为在我看来,亲子分享阅读对于孩子的影响远远不止于语言能力发展,它对孩子的整个人格的全面发展都有重大而深远的影响。

这个话题也许讲一年也不一定能讲完,今晚只能挂一漏万地结合自己十几年来的探索,谈几点体会:

第一点体会:我想告诉大家,亲子阅读让我们显得高贵

美国天文学家、作家萨根曾经说:“成人能给予子孙后代及社会的最好的礼物,就是读书给孩子们听。”我相信:缺少这一礼物,孩子没有书房和书籍的滋养,没有阅读尤其是亲子阅读的滋养,家庭即使再富裕,再奢华,在我看来,照样一贫如洗!

我儿时家道早已衰败,又生于大饥荒年代,贫困的程度可想而知。但即使如此,我还是度过一个非常充实而值得记忆的童年月,因为在爷爷奶奶的乡下度过的那段时间,他们给予我语言的巨大狂欢和幸福。这可以说我最早享受的“亲子阅读”了。

爷爷是读过书的,佛经也念得很好,常常让我跟着念,印象最深的是《心经》。我那时很小,还没有上幼儿园,还没学会普通话,是跟爷爷用南通方言念的,但跟着跟着就烂熟于胸了:“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后来想用普通话背诵,反而没那么溜了。那时并不懂心经的意思,但是跟在爷爷后面津津有味地念,后来迷上哲学史再读《心经》,就省掉了背诵一环,而且也很快明白了其中的微言大义,它的一些很有理趣的思想成了我的人生经验的一个重要来源。

最难忘的是奶奶给我念童谣和讲神灵鬼怪的故事。

奶奶是一个不识字的乡人,但却是她让我迷上语言,迷上中文,迷上读书,那时,我经常在奶奶讲述了一遍又一遍的神话传说中,哼唱了一遍又一遍的童谣儿歌里沉入幸福的梦乡!奶奶经常抓着我(后来她又抓住我的女儿)的两只小手,像演傀儡戏一样哼起了童谣:

斗虫虫,咬手手,

虫虫呢?飞掉了!

飞到家婆菜园头,

吃了家婆一棵菜,

气得家婆骂精怪。

吃了家婆一棵葱,

气得家婆打倒葱。

我敬爱的奶奶韩文英

真是很有意思!正是这类神奇的语言让我越来越相信,世界原来是这样富有诗意、富有韵律的,世界原来是可以被梦幻般的语言加以编织的;世界原来是可以因为有了语言的巨大魔力而让人忘却不幸与苦难的。也正是这类神奇的语言让我越来越相信,一个人能否健康自由的成长,一定与他儿时是否在父母或爷爷奶奶那里听到过神话、传说、童谣等休戚相关的。因为只有那些充满神性的奇妙语言才是哺育他灵魂和精神的天赐之粮。否则,一个人怎么能够超越自身的各种限制,在语言的世界里自由自在在地飞翔呢?他又怎么能够像神的信使赫尔默斯守护神谕那样虔诚地守护语言,而不是像当下那些对于语言的神性毫无感觉的语文老师和孩子,只是从工具的立场来对待语言,很不人道地糟蹋语言呢?今年2月21日国际母语日,我含泪写了一首诗给天堂里的奶奶,诗里有这样的句子:

奶奶,你目不识丁却哪里修来的魔法呢

仿佛敲着羊皮鼓演唱经文的神巫

你月光下娓娓的讲述和哼唱

编织了数不清的秘境

在我睁大和朦胧的眼瞳内外五彩缤纷地穿梭演绎

逝者复活 大地劲歌 万类同体狂欢

你发出的声音 美于黼黻,胜于琴瑟

更如一盏漫漫长夜的明灯

烛炤我贫瘠昏暗的童年

原来,精神的高贵与这些充满神性的语言熏陶是分不开的!

亲子阅读之所以让我们显得高贵,在某种意义上讲,也的确和它的贵族文化根源有关。

据我所知,家庭的亲子阅读可以上溯至古罗马帝国时代。那时,不论在宫廷还是普通人家,都有家庭聚会诵读念书的风习。公元六世纪,不知是不是因为富贵人家读书的风气有所削弱,十四岁的罗马人圣—伯努瓦(Saint Benoft)为了更好的读书,甚至放弃他的世袭头衔和富裕家庭,离开尘世出家,在罗马与那不勒斯之间的一个山峦修建了一座修道院。他在教规中有设立一条:读书是修道院日常生话的主要部分。从12世纪始,欧洲所有的西都会修道院都实行圣—伯努瓦的读书教规。会聚在家里一起听读,在中世纪的世俗社会也相当普遍。这种风气甚至在12~13世纪随着吟咏风气大盛,而流行到宫廷、展览会场、集市等公共场合。15世纪,非正式的朗诵、读书会就流行开来,在读书会中,朗诵小说,吟唱歌谣,讲述新闻。它产生着洗涤肉身与灵魂的作用。由此也可以大致看出家庭阅读对于公共阅读的非凡影响。

我还可以用一个例子来说明亲子阅读与贵族文化以及培育高贵气质的关系。许多现在看来已经成为不朽经典的文学作品,是可以归功于贵族家庭,尤其是那些贵妇人的。被称为“口承文学”的杰作,其中有不少经过后人的记载、整理和改造成了书面的文学作品,得以绵延不绝地传承流转。比如儿童最喜欢的童话,原本是寄生于神话、民间故事和传说的。最初的所谓“童话”(如“鹅妈妈”、“蓝胡子”、“睡美人”等)其实并不高雅,而是充斥血腥与色情,大多是“儿童不宜”,16~18世纪的一些女贵族如贝洛、奥诺伊夫人、博蒙夫人等按照自己的口味把民间的神话传说故事改为书面形式的“童话故事”,首先用来显示有闲阶层的雅致情调,后来也自然而然地把这些由粗俗而高雅的童话讲述给自己或别人的孩子聆听。那些家庭的贵夫人们不仅是书面儿童文学的最早创造者,也是当之无愧的通过亲子阅读来实现的最早传播者!如今,贵族作为一个阶层是消亡了,但是贵族们缔造的高贵的读书风习和气质,包括家庭的亲子阅读却传承下来,我想,这是值得今日中国正在崛起的中产阶级尤其是超级富豪们严肃面对和深思的话题!

如今,中国的许多家庭也开始重视家庭的亲子阅读了(台湾的妈妈们应该始作俑者,正是她们自下而上地拉动了台湾的“全民阅读”)。我原来执掌的“央校”就诞生了一个由家长为主发起的、如今无疑已经是全国最有名的亲子阅读组织——“三叶草故事家族”,当初我也做了一些推波助澜的事情,如今回想起来真是件非常非常幸福的事。

“三叶草故事家族”馈赠的“四叶草”礼品,据说五千株三叶草中只有一株是四叶,四叶草被称为“幸运草”,与辛勤耕耘的“阅读妈妈”们(其实也有好多爸爸和爷爷奶奶)相遇,何其幸运

不过总体来讲,中国家庭的亲子阅读无论在数量还是质量上还是很不够的。要重建一个社会和国家的斯文,就应该从家庭做起,尤其是从亲子阅读做起!2007年12月2日,我为也是在央校举行的一个儿童阅读国际论坛起草的学校阅读推广宣言《天堂鸟从这里起飞》里说了这么一段话,讲的就是亲子阅读:

仅仅在校园飞翔的天堂鸟是飞不高,飞不远的,飞不出婀娜万千的曼妙舞姿,飞不出背负青天一览众山的博大气概,飞不出吐纳云气仰观俯察的自由境界。我们应当让天堂鸟的羽翼承载着个人和民族的自由梦想,掠过学校的篱笆、围栏,优游穿行于社区的上空,将美丽的剪影定格在每个家庭窗前的灯光下;我们应当让天堂鸟的朗声歌唱飞越千山万水,带给贫困地区期盼阅读的孩子,让他们在贫困中依然能够安享清朗而高贵的读书生活。当我们,包括孩子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保姆阿姨们,都念念不忘为孩子带来一个又一个精彩的故事,我们的生活就必然增添了许多无邪的笑声,这样幸福的笑声会给我们带来慰藉、安顿和启示。”

包括松居直、梅子涵、朱自强、张秋林、张明舟、方素珍、余治莹、徐冬梅、阿甲、王林等中外大咖云集的儿童阅读文化国际论坛(2007.12.2.深圳“央校”)

儿童阅读国际论坛小花絮:香港一位蛋糕制作师偷偷用我的“靓照”做了一个蛋糕,在“我们啃书吧”的活动中,我就这样活生生地被大家“啃”得无影无踪,好在留下这张“生前”的珍贵照片

所以,我很真诚地希望各位做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或外公外婆的,记住我的这个提议:斯文重建,应当从亲子阅读开始!

第二点体会:我们应当在孩子的心灵播撒高贵的精神种子

我们处在一个信息时代,信息化可以把我们带向全球化,缩短人们的交往距离,但是信息化还有另一面,我们未必这样乐观。它的负能量是:

首先,信息时代是一个产生巨量信息垃圾和心灵污染的时代。

看看成千上万数以亿计的网民每天都在阅读碎片垃圾就知美国人杰里米·里夫金在他那本震撼西方世界的书《熵:一种新的世界观》中说得是多么正确了。他说,统治人类各方面的是熵定律即热力学第二定律。根据这个定律,物质的能量不可逆转地沿着一个方向转化,对于人类而言,就是由可利用到不可利用的状态转化,从有效到无效的状态转化。能量并不是不灭的,它必然要走向“热寂”即死亡。教育也是如此。他说:“很奇怪,几乎是我们得到的信息越多,我们就越难做到消息灵通。做出决策成为难事,而且我们的世界也使我们更加糊涂。心理学家称这种状况为‘信息超载’。这个巧妙的临床术语背后是‘熵定律’。发出的信息越多,我们可吸收、保留和利用的信息就越少。剩下的能量以耗费掉的能量或垃圾形式聚集起来。这种耗费掉的能量越集越多,确实是一种社会污染,多种精神错乱症状也增加了,正如有形垃圾损害了人体健康那样。”

里夫金告诫世人:我们面临“信息超载”和“信息垃圾”的威胁

其次,信息时代还是“经典危机”的时代。

我们现在热衷于信息化的、碎片化的、读图式的阅读,经典遭遇了危机。其实,经典阅读的价值是永远不会消失的。我曾在很早发表的《母语阅读与人的成长》这篇文章中曾指出现代人对于经典的淡漠,并阐述阅读经典的意义:“披文入情,唤醒沉睡的幽古之思,有着稀释、抵御现代性(化)负面影响的效应。现代的中国青少年,已经没有多少人会为自己的祖国拥有一个伟大的屈原、庄子或孔子,拥有一段承载着远古巫术遗风、先秦理性精神、楚汉浪漫洪流,以及魏晋风度、盛唐之音、宋元意境等等耀人光彩的文化史,而由衷地感动,虔诚地敬畏,并每时每刻都愿悉心呵护它,或奋力捍卫它神圣尊严了!从这样一个背景审视‘走进经典’,其意义是不言而喻的:接续伟大的文化血脉!”

在这个信息超载、碎片阅读、娱乐至死的时代,我痛切地感到:儿童更需要经典。

我部分同意卢梭在《爱弥儿》里表达的观念:城市是罪恶的深渊。现在的城市孩子虽然见识比以前多得多了,但却比以前的孩子更加脆弱而幼稚,更加容易被各种炫目耀眼的信息垃圾诱惑,因而产生更加难以改变的缺陷,更难回应复杂现实的挑战。去年上半年,王安忆受北岛邀请为“给孩子丛书”编《给孩子的故事》,共25则,包含了成长的欣慰与酸楚、亲朋逝去的惆怅、世界不可逆转的变幻,等等。她在接受《南方周末》记者专访时毫不客气地指出:现在的孩子阅读量太小,而且太幼稚,到了30岁还是很幼稚。所以,她建议要选择一些没有“娃娃腔”的有一定深度、能让孩子们的心灵得到磨砺的好作品,以达到“澄澈地映照世界,明辨是非”的目的。

著名作家王安忆教授说:“现在给孩子看的东西太幼稚了”,“现在人阅读少,30岁也非常幼稚。”

大家都很关心,哪些是适合儿童的经典呢?

今天在这么短的一个时间里推荐经典,当然是不合适,也不可能的。现在推荐书目的人很多。我也在自己的微信公众号(振林书斋)上已经推荐了很多书籍,比如儿童的90本思想启蒙读物,最近又推荐了100本童话经典,大家可以去看看,不一定是很合适的。我首先想强调的是那些不能向孩子们推荐的书籍:

首先,那些充满暴力、色情和其它污秽内容的书籍绝对属于“儿童不宜”,绝对不能在任何时候给孩子看,但遗憾的是,这些作品每天以不同的信息载体和渠道,比如在我们的电视里,披着各种美丽的外衣来侵害我们的孩子,像以前张艺谋导演的《英雄》,在外国立即被定为“儿童不宜”,因为太血腥,太暴力,可是我们却组织孩子去电影院观看的!又如前一阵看得大家热血沸腾的所谓“抗日爱国神剧”,这怎么能给孩子看呢?!

其次,那些所谓振兴“国学”、儒家文化其实上却充满封建糟粕的,在上个世纪初早就被批得体无完肤的所谓“经典”,也即“儿童读经运动”中死灰复燃的“伪经典”,如《弟子规》、《孝经》、《二十四孝》、《龙文鞭影》等等,不能给孩子看。

蒙昧主义的“儿童读经”

第三,那些尽管没有那样糟糕恶劣,但却充满病菌、谬误,只是满足孩子感官娱乐欲求的书籍,尽量不给孩子看。除非孩子有了一定的判断力,可以进行批判性地阅读,例如我就不建议孩子读罗琳(《哈利波特》的作者),读时下很火的一些中国青年作家的作品,像郭敬明等人的作品。

第四,那些看上去还有些正能量、名气很大但却功底粗浅,或者如同麻醉剂一样的心灵鸡汤式的书籍,一定要非常谨慎地推荐给孩子们看,例如像于丹、余秋雨等人的许多书,我觉得不能随便推荐给孩子看。

最后,那些虽然百世流芳但确实太过高深玄奥的成人经典书籍,最好不要现在就推荐给孩子们看,看了没用,他接受不了。

正面地讲,在为孩子们选择书籍,为他们播撒高贵的精神种子的书籍时,要遵循三个方面的原则:一是适合儿童的儿童经典;二是适合儿童的现代经典;三是适合儿童的中外经典。具体我就不多说了。但更重要的是我曾经提出的三个值得关注和思考的问题:一是儿童文学的阅读还是儿童的文学阅读的问题;二是祖国文学的阅读和外国文学的阅读孰轻孰重的问题;三是经典阅读和现代阅读如何取舍的问题。这些问题深究起来,还真的是颇费脑筋的。

例如儿童文学问题。我当然不同意完全给孩子们读儿童作品,尤其是那些娃娃腔十足的作品。不过,有一点家长们是要注意的,儿童文学的概念是很模糊的,像前面讲的童话就很难界定,童话就是写给孩子们看的那些奇幻故事吗?当然不是。童话本来并不是给孩子写的,即使安徒生的所谓童话作品也是这样,《海的女儿》实际上是写给大人看的一部发人深省的悲剧,孩子不一定能读得懂,前不久我问许多孩子和大人,你认为《海的女儿》里害死美人鱼的“坏人”是谁,竟然都说成那个巫婆,其实巫婆根本就不是坏人,相反还是一个“帮助者”。我们现在孩子和大人都很喜欢阅读的“成长小说”或“教育小说”,其实都是儿童与成人之间的“跨界”作品,很难说儿童读物还是承认读物。我就曾为《中华读书报》推荐过这类读物,如黑柳彻子《窗边的小豆豆》、大江健三郎《为什么孩子要上学》、曹文轩的《草房子》、舒比格的《当世界年纪还小的时候》、贝内特的《美德书》、卢梭的《爱弥儿》、歌德的《威廉·迈斯特的学习时代》、狄更斯的《大卫·科波菲尔》、格拉斯的《铁皮鼓》、罗曼·罗兰的《约翰·克利斯多夫》、马克·吐温的《王子与贫儿》、得过诺贝尔文学奖的托妮·莫里森的《最蓝的眼睛》、戈尔丁的《蝇王》、黑塞的《在轮下》、塞林格的《麦田里的守望者》、凯勒的《绿衣亨利》等等,其实是很难界定是儿童读物还是成人读物的。我翻阅了《简明不列颠百科全书》“儿童文学”条目,它就指出,“儿童文学”这个“共和国”下面有五个“五个属国”:第一是既为儿童所阅读,又影响儿童文学发展的成人读物,如迪福的《鲁滨逊飘流记》、斯威夫特的《格列弗游记》、格林兄弟的童话集,民间诗集《男童的神奇号角》、布莱克的《天真之歌》;第二是作者对其读者对象似乎并未明显地加以考虑,但现已成为儿童文学的经典作品,如马克·吐温的《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佩罗的童话集等;第三是图画书和浅显易懂的故事;第四是优秀的成人读物改写本,如德·拉马雷的《圣经故事集》;第五是各种民间故事和神话故事。这是可以供大家参考的。

又例如经典阅读与现代阅读如何取舍的问题,也是让我们面临挑战的。经典在我们很多人看来就是“古典”的,古典的作品充分体现了真善美的和谐统一,当然好,应该推荐给孩子读。但是殊不知,经典的形成是有一个过程的。“诗经”是经典,但“诗”摇身一变成为“诗经”,却是有一个过程的!在成为“诗经”之前,“诗”不过是当时的一种流行的“时尚”,“国风”里的许多作品都是民间的诗歌,还有点“俗”呢,比如大家熟知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这样的民间诗歌虽然不是说是“俗不可耐”,而是“俗得可耐”,但它们真的不是很典雅的,你翻译都不能翻译得太古典,太优雅,也许俗一点更可爱。陈子展翻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译文是:“幽闲贞静的好女子,正是君子的好配偶。”(《国风选译》)翻译得好优雅,鲁迅先生的译文则是:“漂亮的好小姐啊,是少爷的好一对儿。”(《门外文谈》)这个就翻译得有“国风”的味道了。当然,我觉得如果翻译成“漂亮又贤惠的妞儿呀,快做俺的老婆吧”,也许更妙!所以在“古典”和“现代”、“雅”和“俗”之间有时是很难界定的,但都不妨碍它们都成为经典。

其实,经典是有它的历史的,经典也是历史形成的。每个时代都会产生自己的经典,可能当时不是经典,后来却经受住历史的检验成了经典。古典时代、浪漫时代、现实主义时代、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时代都产生了不朽的经典。比如现代主义,它是很反传统的,甚至提出要把普希金、陀思妥也夫斯基和托尔斯泰的作品付之一炬,他们崇尚抽象与象征,崇尚意识流、荒诞感、无名的焦虑、噩梦般的意象,甚至表现出玩世不恭,曾经引发了激烈的争论,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艾略特(《荒原》的作者)、卡夫卡(《变形记》的作者)、普罗斯特(《追忆似水年华》的作者)、米兰·昆德拉(《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的作者)、加缪(《局外人》的作者)、塞林格(《麦田里的守望者》的作者)等人的作品早已登堂入室,封爵加冕,成为伟大经典。尤其是后现代主义,最令人头疼,我们看的周星驰的很多电影就是很后现代主义味道很浓的,这些充满了无厘头风格,充满了夸张、调侃、癫狂的东西,开始人们很不能接受,但如果你仔细品味,也会发现里面也有一些很深刻的内涵,所以它们也能在文学的高贵殿堂获得一席之地。

这些年,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们推荐孩子作品是不是太过“古典主义”了,使得我们孩子读了那些作品,缺少了一点时代感。所以我想在这里特别推荐一位英国童书作家最高荣誉“桂冠童书作家”获得者迈克·莫波格。我是在看了大导演斯皮尔伯格根据他的小说改编的电影《战马》(获6项奥斯卡提名)之后,开始关注这位英国的伟大作家的。他是一百多部童书本本畅销,获奖无数。他的童书也被翻译到中国来了,如《第94只风筝》(巴以冲突)、《半面人》(战争残疾老兵)、《遇见大鲸鱼》(环境灾难威胁)、《归乡》(核电站)、《莫扎特问题之谜》(控诉纳粹)等等,他的作品里面没有神奇的魔杖、会飞的鱼、下金蛋的鸡、变成王子的青蛙,而是关注灾难和困境中的孩子,涉及大量令人压抑的残缺、伤痛、恐惧等等事件,尤其是战争带来的苦难。他对孩子们说过一番耐人寻味的话:“人生就是悲伤的。别以为对悲伤的理解是在你长大之后的某一天突然开始的,而在此前你只能被逗乐。事实上,今天长大的每一个孩子,都必须思考他周围世界的种种冲突,他们都应该读一读《安妮日记》。”“我没法写幻想故事,我没法发明一个不存在的世界。我甚至没法读幻想故事,比如《纳尼亚传奇》,我对这个故事的兴趣只维持到那些孩子走到大衣柜之前的那一段……”这番话是值得我们家长深思的。

直面历史与人生的莫波格及其儿童文学作品

我只能说到这里,我讲一些原则、一些自己的想法,希望引发大家的一些思考,大家可以根据自己的思考去为孩子选择对他们的精神成长确实有帮助、确实能够磨砺他们心智的伟大作品。

第三点体会:读书有法,但无定法

要说读书法,我认为迄今为止,宋明理学的大家朱熹的学生整理出来的“朱子读书六法”还是值得我们参考的,它可以说是集古代读书法之大成,共六条:

第一条,循序渐进。强调读书的量力性原则。读书要从简单到复杂,并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安排读书计划,量力而行,步步为营,打好基础,不能急于求成。

第二条,熟读精思。强调读书的巩固性原则。熟读的诀窍就在于,既要熟读成诵,又要精于思考,仿佛书上说的都出自自己的嘴,这样就能避免记不住,说不出,想不通。他主张读书要能成诵,有必要读足一定的遍数,朱熹说“百遍时自是强五十遍时二百遍自是强一百遍时”,“读书千遍,其义自见”。精思的要求是让书本里的意蕴仿佛都出自自己的心,你“眼到”,还要“心到”。精思的方法就是“生疑”到“解疑”的过程。

第三条,虚心涵泳。强调读书的客观性原则。就是读书要客观,你要虚怀若谷,潜心揣摩作品里的词、句、篇、章的意思,不要先入为主,不要牵强附会,反反复复地去咀嚼,去体察,去玩味。

第四条,切己体察。强调读书的结合实际原则。它正好与“虚心涵泳”相对应和补充。读书要有感同身受的切身体验,要把自己的经验融入阅读里去,就像有的哲学家说的,把历史当现代史来读、把历史当思想史来读,或者像古人说的“六经注我”,读的经典不过是我的“注脚”,你对经典的解读可以有自己的创意、有自己的见解。所以朱熹说:“读书不可只专就纸上求义理,须反来就自家身上推究。”否则,你读的书再多,哪怕“广求博取,日诵五车”,也无益。

第五条,着紧用力。强调读书的积极性原则。大意是发愤忘食,抖擞精神,坚定信念,如救火治病、破釜沉舟那样,有紧迫感,有顽强的毅力。

第六条,居敬持志。强调读书的道德修养。所谓“居敬”,就是读书时精神要专一,注意力要集中。朱熹说:“读书须将心贴在书册上,逐句逐字,各有著落,方始好商量。”所谓“持志”,就是要坚定你的志向。朱熹说:“立志不定,如何读书?”这真是太重要了!

理学大师朱熹和他的墨宝,他的读书六法至今仍有重要价值

我读书几十年,也琢磨出一个“读书六法”,今天不揣浅陋提出来,它包括:富有诗意的感受;富有史韵的体味;富有理趣的沉思;绘声绘色的讲述;声情并茂的吟诵;手舞足蹈的表演。

第一,富有诗意地感受。读书不能没有感受,特别是读文学作品,读书是要有点诗意的,要把作品形象、事件、人物乃至于形式美的感受读出来,不仅要带着感受去读,还要带着感情去读,最终读出作品的“温度”来,有时甚至读得热血沸腾。读书不能冷冰冰地读,不能像小和尚念经那样读,或者像现在语文课堂拿着明晃晃的小刀去“解剖”课文那样去读,这样“有温度”的阅读,你的感受才会丰富、细腻,你的情感才会不断升华,产生温暖、感动、悲悯和美好的遐想。

我最近在编辑我主编的一本学术杂志时看到一篇文章,写一个小学美术老师带着一群三年级的孩子一起欣赏宫西达也的绘本《好饿的小蛇》。故事情节很简单,像童谣一样不断重复,十分有趣:“好饿的小蛇扭来扭去在散步……它发现了一个圆圆的苹果。你猜猜,好饿的小蛇会怎么样?”“啊呜——咕嘟!啊——真好吃!”“第二天,好饿的小蛇扭来扭去在散步……它发现了一根黄色的香蕉。你猜猜,好饿的小蛇会怎么样?”“啊呜——咕嘟!啊——真好吃!”如此等等,直到最后,小蛇看到一棵树,也照样“啊呜——咕嘟”把树给吞了,不过却被树干撑住了,旦有意思的是最后还是传来了“真好吃”的声音。在和孩子们欣赏了绘本的有趣故事后,这个老师和孩子们玩起了感受绘本形式美的高级游戏,除了欣赏图画的色彩、形状、线条以及这些形式的象征意味(如经常使用虚线,代表天空、大地、草木……,线条刚劲有力,简洁干净,形状夸张,幽默,能让人笑出声来),最有意思的是欣赏连环图画不断重复的“节奏”,把一本简单的图画书讲得有滋有味:小蛇散步,吃苹果,肚子吃撑了;小蛇散步,吃香蕉,肚子吃撑了;小蛇散步,吃葡萄,肚子吃撑了……如此循环往复,不是很有节奏吗?老师就这样带着孩子们发现了其中一个类似音乐打节拍的“两拍子”的叙事秘密。这样的欣赏就有较高的品位,孩子的收获也很大。

第二,富有史韵地体味。类似于朱熹的“切己体察”。“体味”就是要感同身受,要能体味作品里面生命的“逻辑进程”,或者说“史韵”,不过这里的“史”,不单纯指一个民族国家的大历史,更多包括个人生命的小历史。这里面有苦有乐,有悲有喜,有美有丑,有善有恶,如此等等,人性的这些因素相互交替、对立统一,构成了生命发展的戏剧性历程。我们带着孩子欣赏作品,要去关注、体味作品中的生命逻辑,来触发孩子对往事的怀想,对现实的感喟,对未来的憧憬,这不就是阅读的“史韵”吗?这样可以增强精神历练的“厚度”。

第三,富有理趣地沉思。“感受”增强阅读的“温度”,“体味”增强阅读的“厚度”,“沉思”则增强阅读的“深度”,这样阅读就能一步一步地走向深入。好作品总是能引发思考的,我们和孩子一起阅读时,要关注如何让作品给他们带来思维的训练,悟性的生成,慧根的开启,乃至灵魂的拷问,这样让孩子的精神变得有“深度”。

我经常用日本的伟大童话作家新美南吉的童话《去年的树》,来说明阅读如何收获“温度”、“厚度”和“深度”的问题,其实就是解释阅读中如何富有诗意地感受,如何富有史韵地体味,如何富有理趣地沉思。《去年的树》是一篇看上去很简单的童话故事,“一棵树”和“一只鸟儿”结下深厚的友谊,于是有了一个约定,来年春天,鸟儿答应飞回来给树唱歌。第二年春天它回来了,树却不见了,只留下树根。鸟儿问树根,树根告诉她,伐木人用斧子把他砍倒,拉到山谷里去了。它飞到山谷,落在工厂的大门上,问大门:我的好朋友树在哪儿? 门说:树在厂子里给切成细条条儿,做成火柴,运到那边的村子里卖掉了。鸟儿向飞到村子里,发现一个小女孩坐在一盏煤油灯旁,它问女孩:小姑娘,请告诉我,火柴在哪儿?小女孩说:火柴已经用光了,可是火柴点燃的火,还在这个灯里亮着。鸟儿睁大眼睛,盯着灯火看了一会儿。接着,她就唱起去年唱过的歌给灯火听。唱完了歌,鸟儿又对着灯火看了一会儿,就飞走了。怎么和孩子一道感受、体味尤其沉思这个童话?台湾的一个爸爸,也是作家,叫林清玄,在跟孩子共读这个作品的时候,深情地说了这么一番话:“更重要的是‘天长地久’。这个世界虽然总在变动,一棵大树可能马上变成火柴,但是有许多东西却不会因为形体的变化而改变,因为形体的失去而消失!”林清玄给他的孩子点出了这个童话最深刻的秘密,也就是灵魂不朽。是啊,除了灵魂不朽,难道我们还能从一棵曾经生机勃勃但如今却成为“去年的树”也即已经化为灰烬的树里面体味出东西来吗?我想知道,当一个爸爸或妈妈和孩子读这个童话的时候,能读出泪水来吗?读出一种凄美来吗?读出一种深度来吗?读出人性中的赤诚、坚贞、执着尤其是灵魂不朽来吗?如果读出来了,可以说就是一种高贵的阅读了。

《去年的树》和环保、诚信等无关,而是生命不朽的颂歌

第四,绘声绘色地讲述。以上三条,更多涉及到读书过程中的内化或接受心理,从第四条开始的下面三条,也即“讲述”、“吟诵”和“表演”,则更多涉及读书过程中的外化或创造。阅读是应当发出声音来的,所谓“书声琅琅”,有一本大家熟悉的崔利斯的《朗读手册》,副标题就是“大声读书吧”。古人说读书有三到,除了“眼到”、“心到”,还有“口到”。“口到”能帮助我们在发出的声音中加深对作品的“直观理解”,并创造性地把自己的理解表现出来。语言到底是一种悦耳的“美妙声音”,而不是看得见的所谓“文字”,发出抑扬顿挫的声音进行讲述、吟诵的时候,实际上是在对作品进行一种独特的创造,它与阅读的感受、体味和沉思是可以相互促进的。

和孩子一起大声读书吧

讲述就是跟孩子们讲故事,或者让孩子学会讲故事。我们小时候很喜欢听孙敬修爷爷讲故事,他一生讲了上万个故事,可以说是中国孩子心目中真正的“故事大王”,能像他这样讲故事,孩子还会不喜欢读书吗?后来又出了个讲故事的“鞠萍姐姐”,也很受孩子们喜爱。讲故事是把作品里“事件”的来龙去脉重新描摹、再现出来,讲得清清楚楚是基本要求,但又不能平铺直叙,苍白无力,而要讲得有声有色,跌宕起伏,让人听得如临其境,如见其人,如闻其声。讲故事越绘声绘色,就越有吸引力、感染力,令人难以忘怀。孩子是很喜欢听故事的,有时会让大人反复讲同一个故事。我依稀记得儿时也是让母亲或奶奶反反复复讲同一个故事的,所以大人要有耐心,久而久之,有朝一日会突然出现这样的一幕,孩子模仿大人复述这个故事给大人听,讲得跟大人一样惟妙惟肖,让大人惊叹不已。此外,讲故事的时候当然是可以和孩子们讲点道理的,但一气呵成的完整讲述更为重要,没有特殊的需要,不必节外生枝,随意中断讲述,生硬地把道理灌输给孩子,即使通过所谓的“启发”式指导让孩子领悟故事中的道理也是没有太大的必要的,有时讲到最后点到即止或许就够了。我上中学的时候,语文老师李平给我们讲《水浒》,讲《红楼》,从来不额外添油加醋地讲大道理,我们同样是受教育的。

第五,声情并茂地吟诵。声情并茂的吟诵式亲子阅读有时可能比课堂上的老师面对几十个孩子的阅读教学更奏效。诗文吟咏性情,甚至有声韵之美,古诗文更是如此,吟诵无疑可以加深对诗文的体验、理解和领悟,曾国藩在赞美韩愈的《罗池庙碑》时就说过一番话:“此文情韵不匮,声调铿锵,乃文章第一妙境。情以生文,文亦足以生情;文以引声,声亦足以引文,循环互发,油然不能自已,庶可渐入佳境。”国内真正会古诗文吟诵的已经不多,文怀沙、叶嘉莹、徐晋如、陈国安等先生是这方面的大家,家长们如果感兴趣,可以通过各种渠道学习他们的吟诵妙法。现代诗文的吟诵同样也是有讲究的。比如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要通过反复地声情并茂的朗读与品味,才能把海子这首诗中对生与死深情而富有哲理的诗性思考读出来,不反复朗读与品味,只是一般地阅读和思考,不一定能悟出其中的生死哲学意蕴。请听我朗读这首诗:

诗人海子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海子是在失恋之后又有收到恋人的一封信,告诉他要去大洋彼岸去了,不久写下了这首诗,不久他就手捧两本书,一本《孤筏重洋》,一本《瓦尔登湖》,静静地躺在了铁轨上……所以这首诗的情感逻辑,应该是低沉,慢速,而且越来越深沉的,越来越凄美的,读出庄子所说的“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的味道。

第六,手舞足蹈地表演。《诗·大序》里说:“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说的是言、诗、歌、舞之间的一种微妙的情感逻辑递进关系,其实,这几个方面是没有明显的界限的。语言的抑扬顿挫等等本来就是有表演性的,如果把它和身体性的表演结合起来就更有味道了。我以前读中学时,有一个好老师经常把我请我到他家里去,要我把读的诗文、戏剧表演出来,他说只有表演出来,才能真正体会作品里的微妙至深的东西。讲述要绘声绘色,吟诵要声情并茂,表演则要“手之舞之足之蹈”,也即手舞足蹈。家长在孩子面前,然后是小孩在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婆外公面前,创造性、表演性地再现一个作品,是很重要的,对于小孩的胆量、表现力、表演力等等都是很有好处的。

讲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最后再就读书的组织形式提几点建议:

1.每日陪读。这是一种很优雅的家庭休闲方式。每天至少半小时,孩子越小,这样的陪读越有价值,如果安排的时间比较长的话,还可以穿插一些与阅读有关的技艺活动。早在1960年,日本就有一位作家发起了“亲子读书运动”,要求父母每天至少陪孩子看20分钟的书。同时,日本妈妈还喜欢为孩子自制图书,内容或取自民间传说和经典名著,或完全来自家庭生活小故事,或写、或编、或画。这些图书有的是妈妈和孩子一起制作的,有的是全家集体制作的,很贴近孩子的实际生活,比一般儿童读物更能深入孩子的心田。这种做法值得家长借鉴。

2.开展家庭假日聚会。这是更有情调的悠闲。周末、寒暑假、节庆假,不论是在家里还是户外,别忘了带一些书,举行个别开生面的读书会,还可邀约一些朋友或同学,乃至艺术界的朋友,一起朗诵,一起讲述,甚至一起表演,彼此分享读书的心得,其乐融融。

3.把亲子阅读带进公共图书馆。在荷兰,据说孩子四岁就要进图书馆。带孩子去图书馆,或者逛书店,是培养孩子读书兴趣的一种很好的手段,现在的图书馆和书店(包括私人书店)都会设有专门的阅读区,在那里和孩子一道读书交流,喝点茶、咖啡或饮料,书香弥漫,情趣昂然。

4.成立一个阅读社团或联盟。和闺蜜,或志同道合的朋友,成立一个亲子阅读的社团,就像我原先工作过的“央校”的妈妈爸爸们成立“三叶草故事家族”一样,以“我是一棵会阅读的草”构成“草籽”们共同的语言密码,通过线上网站和线下举办的活动,通过故事妈妈培训、专家阅读讲座、社区故事会、主题文化沙龙、新书试读会、年度讲述大赛、故事剧团等不同方式,常年开展亲子阅读交流活动,致力于家庭的亲子阅读推广,2011年12月,深圳第12届读书月期间,“三叶草故事家族”是10家获得“深圳市全民阅读示范单位”称号里的唯一一家民间组织,如今这个“家族”已经非常庞大,蜚声海内了。

5.和学校合作。家长也可以请学校做一些亲子阅读的主导性工作,因为学校在这方面更专业,阅读资源也更丰富,可以为家长邀请国内外的作家、阅读专家走进学校,和妈妈、孩子们面对面,接受书香的熏染,这样可以帮助亲子阅读攀越更高的阶梯。

好,我就讲到这里,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请大家批评指正。

谢谢大家!